愈往南行，氣候也愈來愈暖和，花草開得繁茂，色彩繽紛燦爛，就連路上行人的衣著都是那樣的鮮艷亮麗</p>

今兒個一早，楚天凜和周紫芯終於出了那座不知名的山頭，來到江蘇揚州</p>

揚州是當朝南北糧、草、鹽、錢、鐵之運輸重點及與異國交流的重要港口，因此僑居此地的異國人頗多，其中又以大食人、波斯人為首，幾乎走個五、六步就能遇上個奇裝異服的波斯人</p>

這兒的攤販擺賣的雜貨多是由異國引進，琳瑯滿目的琉璃制品、犀牛角、乳香、琥珀、瑪瑙和雕飾華麗的金銀器皿，還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發釵簪花，那上頭稀奇的繪案讓周紫芯瞧得目不轉睛，許多次還差點跟丟了楚天凜</p>

“你可聽見我說什麽？”不悅的嗓音不知是第幾次響起</p>

猛一回神，周紫芯收回貪戀的視線，看向楚天凜沈下的面容，小臉微紅，“抱歉，我剛剛沒聽仔細，可否麻煩再說一次？”</p>

是壓根沒在聽吧！他無奈的扯動唇角，伸指比著客棧外的馬車，“瞧見沒？馬車在那兒！用完午膳，你上你的車、我走我的路，咱們就此分道揚鑣”</p>

這一回她可聽仔細了，面容一正就說：“紫芯說過要跟隨主子，不論主子上哪兒，紫芯便會跟到哪兒，絕不離開主子身邊”</p>

早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楚天凜也不跟她爭辯，只是淡淡的問：“我上哪你便跟到哪？不論何地？”</p>

他就不信這固執的女人真能說到做到！</p>

“是”她堅定的點頭</p>

“好”他起身走向候在客棧外的馬夫，說了幾句話，一回頭，就見周紫芯活像是怕被拋棄般的緊跟在後，害他險險撞上她</p>

她一近身，那陣馨香便再次襲來，鉆鼻入肺，直達他心房，讓他心跳頓時快了兩拍</p>

楚天凜往後一跳，拉開和她太過接近的距離，粗聲說：“不是說了要你離我遠一點？聽清楚，要跟著我就不準太接近我，否則現在就趕你回繁城去！”</p>

他的失常已到了連自己都十分不解的詭異地步</p>

周紫芯明明衣著完整，他腦海裏卻是她的衣物盡褪，全身赤果的立在月光下，明明她是在說話，他卻感覺那一張一闔的小嘴像在邀請自己上前品嘗，回味那夜的甜美</p>

這還不止，他甚至光是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便會心跳急促、呼吸紊亂，那癥狀就像是中了他研制的催情藥“迷情毒”一樣，種種反應讓他匪夷所思到了極點</p>

苦思不著答案，他只好離周紫芯遠遠的，杜絕她的氣息靠近，好還他一顆清醒的腦袋</p>

像是習慣了他這陣子突如其來的大喝，周紫芯默默的跟著他回到方才用膳的桌前，端起碗筷用膳</p>

看著她像小媳婦般，被他斥罵也不回一句，心底那股愧疚感又揚起，楚天凜正想張口說些什麽時，旁邊突然走來一名身形福泰的男子</p>

“姑娘，”陳大富那張肥臉堆著笑，綠豆般大的眼睛貪婪的緊盯著周紫芯，“我見這位公子爺由方才就一直趕你，還對你如此兇惡，你卻吭都不吭一聲，是不是遇上什麽困難？這兒的縣令是我爹，你要是遇上麻煩，和我說一聲，我為你出頭！”</p>

打從這嬌滴滴的美人兒踏進客棧，他整個人的魂都給勾了去，被迷得連飯都忘了吃，這女人比他家裏那八個小妾還美——不！懊說連揚州第一青樓“飄香樓”的花魁蘇鳳仙都還遜色她幾分，這樣的美人兒有幸遇上，當然得想法子將她弄到手！</p>

美眸斜睨了這突然冒出的陳大富一眼，周紫芯淡聲道：“謝謝大爺的好意，但你誤會了，這位是我主子，他趕我、兇我都無妨，不需誰來為我出頭”</p>

說罷，她不再多語的低頭用餐，也因此沒看見楚天凜那覆雜的神色</p>

他真不知該說周紫芯是逆來順受，還是冥頑不靈？</p>

她一路上對他的惡言相向毫不介意，他本就感到愧疚，現下又聽她這麽說，他的胸口更煩悶了！</p>

“主子？”陳大富眼睛一亮，鄙夷的瞪了楚天凜一眼，“這年頭惡主當道！像你這樣要人呵護、疼惜的柔弱女子怎會淪落為婢？還讓人如此辱罵？這樣的主子不要也罷！”</p>

這時，他由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壓在桌上，施恩的說：“我為這位姑娘贖身，你當初用多少錢買她為婢，我就再出十倍價錢！”</p>

這樣的絕色當奴婢實在太浪費！他要買下她，讓她成為他陳大富第九個小妾——不！不對，以她這番姿色，當妾太委屈，他回去馬上休了家裏那尊，迎她為妻</p>

周紫芯柳眉微攏，正想說自己並非賣身為婢，楚天凜卻早一步開了口</p>

“贖身？”他俊眉微挑，唇角勾笑，擡起那低垂而讓人看不清的臉龐，爽快的說：“當然可以！”</p>

他那陰柔俊美的面容，頓時讓陳大富及身後兩名保鑣看傻了眼，然而他的話卻讓周紫芯俏臉一沈，抓箸的小手握得死緊</p>

雙臂環胸，笑得無害的又說：“一千萬兩黃金”</p>

陳大富回過神，一臉不解“什、什麽？”</p>

“我當初買這丫頭的價錢”他斂起笑，變得面無表情，“只要你出得起一千萬兩黃金的十倍價錢，這丫頭隨時能跟你走！”</p>

此話一出，客棧裏所有人無不譁然，竊竊討論這一千萬兩黃金是多麽大的一筆錢，更多的是私下恥笑陳大富，等著看他會如何反應</p>

“一、一千萬兩黃金”肥臉乍青乍白，最後氣得他破口大罵，“你搶錢呀花魁蘇鳳仙的初夜也不過叫價一萬兩黃金，現在不過是買個奴婢，你竟喊價一千萬兩黃金？我看你根本是在耍人！”</p>

“耍你又如何？”楚天凜冷笑，“我從沒說要賣奴婢，話是你說的、出十倍價碼是由你開的！既然付不起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一頓，他看了眼陳大富那張油膩的臉，又嗤笑說：“看來你的胖，還真不是虛有其表！”</p>

這番話讓圍觀的民眾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p>

“你、你這—”陳大富氣得說不出話來，對著保鑣大喊，“你們兩個，給我狠狠的教訓他！”</p>

他喊完，保鑣卻毫無動靜，讓他不悅的回頭，對著動也不動的兩人怒罵，“還站著做什麽我花錢請你們來可不是要你們吃閑飯！快給我揍扁他！”</p>

其中一名保鑣滿頭大汗，正用雙手使勁拔自己的腿，“少爺！不是咱們不動，而是不知怎麽搞的，我們的腿突然像有千斤重，擡也擡不起，動彈不得呀！”</p>

“哪有這種事”</p>

“是真的！我的腿重得沒法子移動半步——”另一名保鑣說得欲哭無淚</p>

“夥計，結帳！”抿抿唇，楚天凜喚來看傻眼的店小二</p>

結完帳，他拎起包袱，和早已準備妥當的周紫芯繞過陳大富一行人，往門外走去</p>

見他倆旁若無人的走出客棧，陳大富扔下兩名保鑣追了出去，魯莽的探手抓住楚天凜的肩“別走！耙得罪本少爺，我要讓你吃不完兜著—啊啊啊—”</p>

話還沒說完，就被瞬間由他眼前掠到身旁的楚天凜嚇了一跳，然而讓他驚叫出聲的，是自己原本攀在楚天凜肩上的手，突然像是麻花般卷了起來，不斷發出骨頭變形的喀喀響，讓他痛得冷汗直冒、頻頻哀叫</p>

“我的手！啊啊啊—我的手怎麽會變成這樣”</p>

圍觀的人也都嚇了一跳，根本沒人看清楚他的手瞬間被廢了的過程，這詭異的情況讓所有人不由得退了一步</p>

“聽著，我最厭惡有人不經我同意就搭我肩膀”楚天凜整了整衣服，凝著一抹冷酷殘忍的笑容，走到陳大富眼前</p>

“你該慶幸今天搭的是我的肩膀，要是你不小心搭錯了人——”他意有所指的瞥向周紫芯，再以蘊含殺意的長眸銳利的掃向那張汗水直冒的肥臉，冷聲說：“我會要你一只手”</p>

“咱們可是要繼續趕路？”</p>

“不，要在揚州待一陣子”走在前頭的楚天凜淡淡回應</p>

“那——”周紫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那咱們今夜要上哪兒留宿？”</p>

夜已深，街上商舖紛紛打烊，客棧外頭也掛上“客滿”的木牌，連行人都漸漸散去，轉眼間，街道上空蕩蕩的，就只剩他們兩人</p>

揚州商客眾多，許多客棧不到晌午便沒客房，即便有客房，楚天凜似乎也沒有投宿的打算，只是帶著她逛遍大街小巷，讓她猜不透他究竟想幹麽</p>

“我自是有地方過夜，至於你——”他停下腳步，回首看她，比了比一旁的客棧，“房間我訂好了，你就住這”</p>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扔下她</p>

周紫芯看都不看那間客棧一眼，淡攏柳眉，“那你呢？”</p>

“我留宿的地方，女子不方便去”他淡然回道，“進去吧”</p>

她抓緊包袱，堅持表達，“我要跟著你！”</p>

“快進去”他又重覆一次</p>

“不！”</p>

薄唇緊抿，他看著她堅定的神情</p>

罷了！既然她不見黃河心不死，他也不必為她著想了</p>

“隨你！既然你硬要跟，那就別後悔！”他邁步向前走去</p>

他走得快，周紫芯卻跟得辛苦，當他們由無人的大街轉進一條狹小的巷弄時，人潮突然變多，尤其以男人居多，一見到她，男人們眼睛為之一亮</p>

那一雙雙婬穢的眼神讓她很不自在，顧不得楚天凜要她離他十步之遠的警告，她快步朝他靠近、伸手抓著他的衣擺</p>

她這麽做，早有被他斥責的打算，沒料到楚天凜只是皺眉看她一眼便繼續往前走，讓她松了口氣</p>

很快的，兩人來到一間華麗的樓宇前，周紫芯仰頭一瞧，即見掛在門楣上的招牌—飄香樓</p>

心一沈，頓時明白楚天凜為何會說他留宿的地方女子不便來因為這兒是間青樓，且看他剛才找路很熟練，顯然時常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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